2024年1月19日 星期五

禱詞


——讀 Raymond Carver。

在黃昏時抄寫一份手稿。

從跳蚤市場購得,精裝的筆記本

勢必曾經被珍視過(如今放在發霉的書架上)

未曾發行過書籍的書寫者,以失敗者自居。

失敗者的文字總是真誠。


我看見感情被提取:主角出現在句首,展開一小段敘述,

接著刪去形容詞。我猜他試圖讓行文看來簡潔。

敘述在下一段全被刪除,他用三個孱弱的物件來取代

主角的心理狀態——

他彷彿在春天修剪一個果樹,

因為在意而過於謹慎——


我能想像他用全副的心神

去摹寫沼澤的呼吸,以及得分心去

修復勞動一天後的疲憊。

閱讀手稿像是在無意間

聽見鄰人夢中的禱詞,或是在琴房外頭

窺視演奏者用心地校正音階——

全然的啞劇,手指不斷撫摸河流與石子。


手稿的最後停在購物清單:

牙膏、牛奶、保溫瓶。

此後再沒有任何書寫的痕跡。(沼澤枯竭)

我願他已經安全度過那些沮喪與傷神的時刻。

正如禱詞中所說的:


「救我們脫離兇惡。不叫我們遇見試探。」

——《乾坤詩刊》109期

鐘的反面

鐘的反面意味著時間的縫隙吧。楊牧在〈風一樣的循環〉的開頭寫著「鐘的反面有人翩然蒞止,坐下/面對昨夜凋零一地的黃花」,昨夜與黃花都是不可挽回的頹勢。時光意識,在楊牧的作品中是一個常見的議題。或許對每個寫作者來說,都無時無刻感到時光的逼視,無論是老大無成的憂愁,或是成名要趁早...